【悼念】
2016年6月21日,早上9点28分,手机讯息铃声不断响起,直至15分钟后才稍微缓了下来。瞄了一瞄手机荧幕,是“STOP BARAM DAMs PROJECTs”Whatsapp群组在热闹着,原想先搁着再读,却无意地看到最新讯息是“RIP”这三个英文字母。慌张地猛刷回15分钟以前的讯息,心愣在原地。
比尔卡勇(Bill Kayong)被枪杀了!怎么可能?发生什么事?是误传消息吗?枪火无眼,或是擦伤而已吧?赶紧合起双手为他祷告,可下一个讯息传来的是:他命丧现场。
打开面书,比尔遇害的新闻已广传。我曾取笑他那张昂首歪头、中分二线头的照片,如今被修成黑白照,配上Rest In Peace等哀悼文。
往事如昨日发生般,一幕幕清晰地浮现眼前。
那是2013年10月的某一天。巴南内陆Long Palai的一名本南妇女,远到美里领取申请已久的身份证,却不幸在越过马路时发生意外,遭巴士辗死。这件事引起民间社会的关注,非政府组织也发起“无证悲歌何时了,一人一元献爱心”筹款活动,协助死者丈夫及家庭度过难关,也呼吁更多人关注内陆无证公民的问题。
以加央名字自介
这场筹款活动结束之际,组织在美里国会议员张有庆的协助下召开记者会,将款项移交给死者丈夫。那场记者会,是我初识比尔的地点。当时我以加央族名字自我介绍,他也自然用加央语与我说话,却发现我只字不明白,才晓得我是个西马华人。
后来,他知道我频密出入巴南内陆,担心我身在美里时没有落脚处,便主动为我安排住宿,带我到市集吃猪肉喝啤酒,召集内陆反巴南水坝的社运朋友一起畅谈多个夜晚。
“砂拉越是包容多元文化的地方。你看看在这市集,烧烤猪肉不需要躲藏,马来同胞也可以同座聊天。”
在那市集吃猪肉的多个夜晚,我忘了我们谈过什么严肃课题,但却是在那时认识了不少像他一样的社运朋友。只要是一通电话,比尔必定全力以赴协助处理任何事件,哪怕他当时是身在别处。
成立达雅人协会
记得2014年5月杪,《当今巴南Baramkini》在美里某广场举办一场巴南内陆文化摄影展,但那时接近丰收节,许多人已回乡过节,来自木中(Betong)的比尔也不例外。然而,当活动需要他协助安排分享者、处理布条、器材等事时,他一贯地眉头深锁,认真思索后轻松回答: “没问题,告诉我什么事,我来处理”。事件当然也都一一办妥。
比尔虽然不是巴南人,但他非常关注巴南水坝议题。他除了担任国会议员的政治秘书,也相信自己可以做得更多,因此在2014年9月与朋友成立了砂拉越达雅人协会(PEDAS),挥着正式的旗帜为达雅人发声。
当时,我问他是否辞去议员助理的职位,他说:“没有,但我相信我还可以做更多!”结果他投入了忙碌的组织活动,任何与达雅人有关的议题,他都以该协会名义发声,甚至率众走上街头,要社会大众关注当地发生的一切。
不时传村内情报
在他投入非政府组织活动之时,我也在《砂拉越自由电台》工作。尽管身在不同地方,但却因为他的组织工作,我们有更多电话上的沟通。例如,哪个长屋的原住民被欺压,无论是他亲自接到投报或是他人传来讯息,比尔都会到现场了解状况,甚至与伐木流氓或警方对峙也无所畏惧。
比尔虽然知道砂州政府在监督也处处针对《砂拉越自由电台》,但他无惧透露更多原住民权益被剥削的案情,并把现场照片及报案书一一传来。
过些时候,我回到吉隆坡生活,我们在工作上没有联络的机会,但比尔仍然经常传简讯关心近况,一直到他投入政治,代表人民公正党上阵柏戈奴(Bekenu)州议席以前。
未归还的遥控器
两年前的摄影展,他借出电视设备,结果我们只还了电视机,未还遥控器。每次见面我都会说同一句“我忘了还你遥控器”,他则说“那就有机会约出来吃饭”。
结果到了今年州选,彼此都忙碌,以为选举后能约出来见面,再度回到市集吃饭喝酒聊天……但终究成了遗憾事。
网上广传一张比尔在布条旁的照片,布条上写着“如果达雅族得死,那会是因捍卫土地权益而死”。很想对比尔说:达雅人不会灭亡,因为每个达雅人都像你一样,充满斗志、不言败也不言弃,为自己也为民族奋斗到底。
侯雯诗,也叫乌舜安咿,是个加央媳妇儿,游走在城市内陆间,不为其他,只为更认识自己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