孟国移工4:返家路,漫长且艰辛

焦点

时间是上午11点,地点在雪州某个工业区,孟加拉移工阿都拉正在咖啡店又热又暗的一角,油炸番茄、葱头和扁豆。

他同时在忙碌地准备数百份的餐点,把白饭用勺子装到一个个整齐排列的宝丽龙饭盒内。

阿都拉口齿伶俐,而且笑起来,眼睛仿佛会发亮。但他如今难得有笑容,早已厌倦在马来西亚的生活,只是他没有办法离开。

“要回乡也没有办法。没有钱!”

阿都拉工作的餐厅由一对马孟夫妻所经营。他每天都乘坐雇主所准备的摩哆车,为孟加拉工厂工人送盒饭。

有时,部分穿制服的工厂工人会过来找吃的。还有一些时候,或许是休假日,他们还会边聊天,边帮忙剥洋葱。

一名工厂工人说,“这里的食物便宜。”他每个月给这家店200令吉包伙食。

相对于工厂,餐厅工作较没有那么制式。这对阿都拉来说,是件好事,他不爱工厂工,“若你慢了那么1分钟,他们都要惩罚你。”

薪水不足填补迁徙费

但阿都拉月薪只有1000令吉,更没有加班费。这是让他不禁抱怨的地方。

“我付了1万8000令吉来这里,但我的薪水只有1000令吉,我还要吃、买烟、买肥皂、买衣服,七扣八扣,还有多少剩下呢?我什么时候才能赚回那1万8000令吉。”

阿都拉目前寄居在朋友的住所,因为暂时没有办法在临近的店屋找到栖身之所。

他指出,类似他们移工所居住的三房公寓,有时候需要挤进60人;不过,若是由工厂所租下的公寓,人数会较少。

工厂安排的住宿通常交由承包商管理,他们会向工人征收费用,也安排每日交通和伙食。

亚洲艾滋病及流动人口行动研究协调网络(Caram Asia)代表莫哈末哈伦(Mohamad Harun Al Rashid)指出,这种住宿承包商乃移工产业链的底层受惠者,他们经常跟工厂的人力资管经理合作,分得工厂用于管理工人的部分拨款。

移工都宛如“摇钱树”,而且马来西亚层层的剥削,意味这些移工最终必须艰苦生活。

遇盘查只能破财消灾

上述的工业区内,建有一排排的店屋,鲜得维护下,他们的外墙白漆多已剥落和肮脏。

吊着各种待晒干的衣物,这些移工宿舍的窗口外,若不是没人管理的草场,就是肮脏的后巷、堵塞不通的沟渠,或更多的工厂。

这里不时可以听见电锯,或其他割切机器的声响,偶尔还有大型卡车撞入路洞的轰隆隆巨响。

这跟阿都拉当初设想的双峰塔闪耀美梦差得很远。

就连真正的双峰塔,阿都拉也难得从远处瞧见一眼。现今,他都不敢离开餐厅太远。

阿都拉上星期外出时,遭一名警员拦下盘查,结果,一如既往,他只能破财消灾。

“他(警员)说,‘好的,我捉到你了,我们可以到扣留所,之后你会被送往双溪毛糯(移民扣留中心),之后你就打电话给你的中介,把你弄出来吧。’。”

尽管阿都拉在餐厅工作,但是他的工作准证却把一名移工中介列为其雇主。

阿都拉相信这名中介会协助,把他从扣留所弄出来,但事情要耗时,只要他被关一天,则他就少了一天的工作和收入。

“有时,我认为这些‘找吃’的警察就像狗。若他们捉到你,你就必须付钱。”

讲到这里,阿都拉突然有所警觉,再也不肯多说了。

他说,警察局就在不远,“我不能告诉你这些事情,他们会生气的,他们知道我们在哪里,他们可以找到我,事情就麻烦了。”

中介牢控着准证更新

阿都拉表示,最近两个月尤其困难,为了更新工作准证,他的护照已交给了中介,外加3500令吉的费用。

他不敢让自己的准证过期,所以他总会提前申请更新,但这次不知何故耗时太久,让他倍感焦虑。

由于附近没有巴士服务,因此他总需要搭计程车到中介办公室,而且每回处理准证更新,必定要走上两三趟才能完工。

他估计,每年更新准证的成本就要吃掉他3个月的薪资,这是公订收费的两倍。身为餐厅工人,阿都拉每年该付的费用应该是1800令吉。

“每次走访中介,我就无法工作,那几天我就赚不到钱。”

阿都拉说,他知道有其他中介的更新准证收费较低,但是他根本无从了解。

“我曾有一名朋友,他尝试找其他中介,但在不到一个月内,他就被遣返了。”

阿都拉指出,原来的中介是其友人在移民局正式登记的雇主,这名中介投诉他的朋友行为不检,因此终止其准证。

“去到那,你只能哭”

另外,《当今大马》在孟加拉郊区访问到曾在大马工作,最终成功返乡的移工纳兹姆(Nazmun)。

纳兹姆(见图)滔滔不绝的叙述他在大马的十年快乐时光。他在1990年出国到马来西亚工作,属于当地第一批从南亚来马的蓝领工人。

他的迁徙费用不到阿都拉的一成,但他的薪水跟阿都拉目前的薪资差不远。

不若纳兹姆,阿都拉若能成功返乡,则他对马来西亚的回忆肯定不佳,认为它欺诈和勒索无所不在。

他无奈地表示,“即使在这里呆上30年,我也依然一无所获。”

询及万一返乡后,遇上有人请求帮他到大马工作,他会说些什么时,阿都拉表示,“若我说,‘不要去,那里生活艰难’,他们会跟我说,‘你现在发达了,穿漂亮的衣服…’”

“所以我只能说,‘去吧,你去看看如何。’一旦你到那里(马来西亚),你就只能哭泣了。你所有的钱没了,也没有办法回家。”

【延伸阅读】

孟国移工1:“马来西亚梦”及其陷阱

孟国移工2:为何他们蜂拥到马谋生?

孟国移工3:“专业人士”却当地盘苦工?


艾迪拉(Aidila Razak)是《当今大马》团队一员。此文原文是“Fear and hopelessness in Malaysia”,是作者参与亚洲记者协会(Asia Journalism Fellowship)课程的作品,译者是李永杰。

亚洲记者协会是由新加坡淡马锡基金会(Temasek Foundation)所资助。

新聞《当今大马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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